试用卦象解读周易卦辞字义
杨吉德
简介：周易卦爻辞传统注释存在许多误解，本文坚持卦象、文字、历史三者统一的原则对其中的八个文字进行了简单解读。
传统解《易》多有歧义，六十四卦卦名尤其多有误解，其实所谓卦名就是卦辞的中心词，是对该卦卦象的一种解读和阐发。本文仅从卦象、字的构造义、时代特征这三个方面对几个卦辞字义重新解读，希望能抛砖引玉，引起各位学者的关注。
A“坎”字解读
传统解坎为“险陷也”，为重险。如果我们仔细分析一下并非如此。其一，坎不为陷。从八卦來讲确实为水，六爻卦象二个水卦相叠，有大水之意。但从六爻卦象看，取二阳为中心爻。卦形二阳居二、五之位，六三、六四二阴被围在中间，有水行河道之象。二阳爻如堤坝，使水行于中不得泛滥为災，初六、上六如同出堤之水。不但非“阳陷阴中”，反而阳为堤坝，起于水中。
其二从字的构造义看，坎不为陷。如果坎为水，为何不用水作偏旁？《本义》解：“阳陷阴中”；《说文》解“坎”字：“坎，陷也。从土，欠声。”认为坎字是土陷于下。但《说文》在解“欠”时说法却相反：“欠，张口气悟也，象气从人上出之形。”欠是上出之意，而非凹陷之义。鄙人以为，坎的原义应该是高起的土，结合卦象讲，就是堤坝。
其三習不为重。字形日上两羽，原义应是飞上于天，有高起、升起之意。習坎，意为起高堤坝。起高堤坝即为整治水患。
（習坎有孚维心。亨，行有尚。
初六習坎，入于坎窞，凶。
九二坎有險，求小得。
六三來之坎坎，险且枕，入于坎窞。勿用。
六四樽酒簋贰,用缶纳约，自牖.终无咎。
九五坎，不盈。祗，既平。无咎。
上六系用徽纆，寘于丛棘，三歲不得凶。
象曰：水洊至，習坎。君子以常德行、習教事。）
卦爻辞六三、六四之水在堤坝之中，不为凶，初六、上六在堤坝之外，故言凶。
B“離”字解读
離利貞，亨。畜牝牛吉。
《彖传》：“離，丽也。日月丽乎天。”把離解为太阳。
《系辞》：“作结绳以为罔罟，以佃以渔，盖取诸離。”这里把離解为渔网，应该是離字的起源。
我们分析一下卦象，初九、上九为外阳，九三、九四为内含之阳，其属性为内含阳动。如果据此卦象看作是果实，但其没有动的属性；看作是家畜，家畜又没有内含之象。最恰当的莫过于蚕茧，茧内含蛹，与卦象相符；茧丝为织线，与《系辞》“罔罟”之说也相通。
从字的构造看，離字带隹，隹与昆虫有关，可以看做出茧的蛾子。
那么将離解为蚕茧有什么合理性呢？蚕的一生包括：蚕吐茧丝，茧丝中内包蚕蛹；其后或将茧抽丝，或蚕蛹化为蛾破茧而出；蛾产卵，卵又成为蚕。从哲学上讲，它完成了一个“否定之否定”的运动过程，它的自然生化过程，死是生的前提，体现了旧事物必然灭亡，新事物必将产生这一历史发展规律。周文王将本卦辞写作“離”，意在揭示这一历史发展规律。
这段卦辞前面写“離”，后面又写“牝牛”，实际上是两个历史阶段，“離”写死者孕育生者，生者取代死者，是商和周之间的取代关系，“畜牝牛”，指母牛生小牛，世代繁衍、生生不息，是指周王朝永远世代相继，两者有本质的区别。
象辞：“明两作，離。大人以繼明照于四方。”即是期望周王朝相继而明。
“九四突如，其來如，焚如，死如。棄如。”“突”是蛾子从茧洞中钻出来，“来”是指飞蛾来扑火，“焚”是蛾子被烧，“死”是蛾死，“弃”是蚕茧变成无用之物而被丢弃。后果是两败俱伤。指出在不当的时机过早暴露自己，就如同蛾子出茧一样。
C“艮”字解读
从卦象看，上面四个爻有目字形，下面二爻为下层民众，是下等人看问题。
从小篆字体结构看，上为目，下为歪倒之人，是颠倒着看问题，指有些人过于片面地看问题。
卦辞：“艮其背，不獲其身。行其庭，不见其人。无咎。”指看到了局部而看不到全身，看到了大局却看不到细节。意思是要经常检查自己
象辞：“君子以思不出其位。”指出如果不能全面看问题，还是先处理好自身的事情。
D“谦”字解读
传统认为，“谦”是谦虚，敬重别人。其实这是一种错解。
从卦象看，三爻从武，九三独阳居内临外，外卦三阴无主，有以内攻外、侵伐邻国之意。
从字的构造义看，谦从言从兼。兼即为整合兼并，从战争的角度看，占有邻邦领土也为兼。言指理论。
从周文王所处的时代看，周国一直图谋发展壮大，推翻殷纣王朝，这既是战争卦，就得有相应的战略思想，“谦”字的含义应当是：对外战争要以兼并敌国领土为目的，而且还要有相应的战争理论作为先导，要打正义之仗。
卦辞讲“君子有终”，有，卦爻辞中多用为语助词，做名词词头，与后面的字组成名词词组，同时还具有介词的功能。有终，指最终结局。君子有终，是说君子要重视事物发展的最终结局，而不要斤斤计较于事物发展的过程。
E“睽”字解读
关于睽的字义，《释文》解：“《序卦》云‘乖也’。《杂卦》云‘外也’。《说文》云‘目不相视也’。”又《玉篇·目部》：“睽，目少精也。”所解都不准确。
从卦象看，上面五爻皆位反，惟有初九位正，卦爻辞中的视角都是从初九出发；从爻位看，初九居位最下，按照奴隶主贵族的思想，理应见识低下。这样，卦象就出现了初九的“位正”与“位下”的矛盾。
从字的构造看，睽为形声字，目癸结构。初九是六爻的最下一爻，癸是十天干的最末一位，意在表达下等人。目是眼睛，表示看问题。“睽”就是指最下等人看问题。
综合分析，初九是下等人，又是唯一正确的爻，可以理解成：下等人看问题才是正确的。但这是一个反题：你自认为是正确的，其实都是错误的。
我们可以仔细分析六爻中的每一段爻辞，每一句话说的都是反话。
初九悔亡。喪馬勿逐，自復。见恶人无咎。
九二遇主于巷，无咎。
六三见舆曳其牛，掣其人，天且劓，无初有终。
九四睽孤，遇元夫，交孚。厲，无咎。
六五悔亡。厥宗噬膚，往何咎？
上九睽孤，见豕负塗，载鬼一車。先張之弧，後说之弧。匪寇婚媾。往，遇雨则吉。
象曰：上火下澤，睽。君子以同而異。
F“咸”字解读
《彖传》：“咸，感也。”《正义》：“此卦明人伦之始，夫婦之义，必须男女相共感应方成夫婦。”用通假字去解本字是不恰当的。
从卦象分析，在阴阳爻数量相等的情况下，三个阳爻聚集在上互卦所处的领导阶层，形成一个强大的合力，《说文》：“咸，皆也，悉也。”用“咸”字形容本卦象，就是指要团结各界正义之士。
此三阳的中心居于四爻，九五反而居于从属的地位，故断辞只写“亨”，而不写“元亨”。至于“取女吉”，是指卦象的另一面，与咸的字义并不相关。
象辞：“君子以虚受人。”指出讲团结但不要搞成排斥异己的帮派体系。
G“恒”字解读
《彖传》：“恆，久也。”但久的含义不知从何而来。《说文》：“恆，常也。从心从舟，在二之间，上下心以舟施，恆也。”此说亦不通。
卦象三阴爻占据上位、五位、初位，从大处说，上为宗庙、五为君、初为民，此三位属阴，象征着国家君臣和民心的颓败；从小处说，阳爻被阴爻包围，是人的外表形象受到损害和非议。过去如果有日食、月食等天象，国君往往要祭天地以赎罪，对个人来说，如果自己给人极差的外在印象，要通过做好事给予扭转或弥补。本卦象有这方面的因素。
从字的构造上分析，“二”应当指的是河的两岸；舟在两岸之间，以舟摆渡两岸之人；心是指有渡人之心。古时由于生产力不发达，坐船过河是人们的一种奢望，故用船渡人是非常大的善事，会被人们广为传颂。“恆”的字义应是要存濟人之心，乐于帮助别人。
H“屯”字解读
《正义》：“屯有二义，一难也，一盈也。”《本义》：“六画卦之名也，难也。物始生而未通之意，故其为字，象屮穿地，始而未申也。”但此解与字的本义在主题思想上有些差距。
本卦象有两个突出之处，一是二个阳爻，少者为贵，九五为君，初九为民，有国体之象。二是六个爻惟六三阴居阳位，是个反爻，三为武士，阴爻从静，表示军队力量过弱，宜静不宜动。
从小篆字形看，一长横划表示地面；下面一拱形横划朝向地下，表示向下伸展；一竖划表示生长的植物，上面短，下面弯曲向下延伸，是植物的根向下生长。我将这个字画出来请教有知识的农民，他十分肯定地说：这应该是麦子，冬天冰雪覆盖了麦苗，麦苗在冬天是不生长的，但它的根却不停地向下生长，有句话叫“麦扎黄泉”，没有人能知道麦根能长多长。麦根伸展的长是为了来年开春为麦子的生长提供充足的养分。
把字形含义和卦象结合起来分析就很清晰了，卦辞写“元亨利贞”，表明这是个政治卦，“元亨利贞”系列卦《屯》、《随》、《革》、《无妄》、《乾》五个卦在卦辞中都写有“元亨利貞”，其后的四个卦，都是在《屯》卦两个阳爻的基础上逐步增加，使阳势渐强，显示了以阳爻为代表的新兴革命力量的不断发展壮大。也可以说，这二阳爻是国家政权的基础，也是“元亨利貞”系列卦的基础。
卦辞又讲：“利建侯”，是指要完善侯的建制，也就是说要加强国家体制建设，为将来灭商主政打好政治基础。
综合分析，屯的意思是：当周国在军事上还没有力量去消灭商王朝时，先要做好国家体制建设，为将来的全面胜利打好政治基础，而且表面上还不要使商王察觉自己的政治图谋。
以上八个卦辞只是周易的一部分，有此可以看出，前贤的注释未必正确，六十四卦是六十四个六爻卦，不可用八卦解读卦辞；周文王时代是创造文字的时代，不可用假借字取代原字义；周文王不是道学家，而是革命家、战略家。这些应该是判断周易卦辞含义的基本原则。